《How We Know What Isn’t So》里面则提到另一则非常有趣的有关裂脑人的研究:我们知道,语言能力主要在左脑。对于裂脑人,我们将两幅不同的图画分别呈现给裂脑人的左脑和右脑,呈现给左脑的图画上面是一只鸡爪,而呈现给右脑的则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牧场。这之后,让他从一堆图片中寻找能跟他看到的图片相匹配的图片。结果非常耐人寻味:裂脑人的左手(右脑控制)会去选择一把铁锹(铁锹铲除牧场上的白雪),而其右手(左脑控制)则会去选择一只小鸡(小鸡和鸡爪配对)。两个脑半球分别根据自己所掌握的信息选择了最匹配的图片。然而,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当实验者询问被试为什么选择这两幅图片的时候。裂脑人会说:“哦,很简单啊,小鸡有鸡爪,而铁锹用来铲鸡屎”。
难道没有办法克服人类心理的天生漏洞么?有。大脑符合用进废退的原理,越经常使用的区域会越来越强大。如果你总是情绪用事,不假思索,那么这种思维习惯便会越来越强大;如果你总是理性思考,反省自己的判断,能换立场去看问题,那么这样的思维习惯逐渐也会越来越强大。习惯之所以难以改变,就是因为习惯是自我巩固的,越用越强,越强越用。要想从既有习惯中跳出来,必然要依赖于外界的力量——对于心理机制的知识。仅仅是知道一些常见的行为陷阱和心理弱点的存在(《别做正常的傻瓜》,《决策与判断》,《Predictably Irrational》,《How We Know What Isn’t So》等等)便已经可以帮我们避免很多的决策失误。而如果能够进一步理解这些陷阱和弱点的深层原因(《Kludge》,《进化心理学》,《追寻记忆的痕迹》,《Simple Heuristics that Makes Us Smart》,《欲望之源》,《自私的基因》等等),则更可能说服自己做正确的事情。能够改变既有的习惯,依靠的不是自制力,而是知识。单纯的自制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你理智上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你的情绪大脑却就是不买账,一些比较坚定的人能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强迫自己去做正确的事情,这殊为不易,不是像我这样的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但是,无论任何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倾向,就是去做正确的事情,不去做错误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们无法自制是因为情绪大脑并不知道也并不承认这件事情是错误的。举个最稀松平常的例子,去学习还是去玩游戏(并不是提倡不玩游戏,这里只是说在你希望自己能够不玩游戏做点别的事情的那些时候,你能够成功地实现自己的愿望而不是纠结半天并败下阵来。),理智上我们倾向于认为学习是件“好”事情,游戏则常常是件“不好”的事情,然而情感上,我们认为学习是痛苦的,游戏是开心的。而开心的的确确就是一件好事情,痛苦就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两个大脑模块的声音完全相反。如果你无法说服你的情绪大脑,那么所谓的自制就是强迫和纠结,天人交战,正如前文所说,最后败下阵来的也往往是理性大脑。然而如果你意识到对于游戏的热爱其实是完全正常的,我们玩游戏是为了获得群体认同感和成就感,对它们的追求早在几十万年以前就刻在了我们的基因上,获得群体认同和成就是非常重要的优势。然而,由于这部分动机来源于我们相对原始的大脑,而后者的进化年代早在几十万年之前,在那个时候还没有网络,电脑,虚拟世界,虚拟货币这些东西,尽管我们的理性大脑能够认识到虚拟世界中的成就往往并不能转化为现实世界中的成就(电子竞技是一个反例),然而我们的原始大脑却无法区分虚拟和现实。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至少你就理解了为什么我们会受到这样那样的诱惑(我们对于高脂肪和高热量的无穷热爱也是如此——在先祖生存的贫瘠环境中,脂肪和热量是稀缺的,因而“尽量吃了存起来”几乎总是正确的),而当你进一步意识到自己无法自制的原因是因为你大脑原始的那部分仍然天真地认为你还处在石器时代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任其驱使自己是愚蠢的事情,而我们的情绪大脑自然不希望自己是愚蠢的;而另一方面,认识到以上这些知识,认识到大脑的局限性,并最终摆脱它的错误驱使,则让人情绪上感到聪明和愉悦。于是我们就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利用情绪大脑本身的动力来推动了它本身。